《诗经》是中华民族永恒的精神家乡,数千年间一直滋养着我们民族最深沉的情感世界。它随时随处都能给人带来感动,使人平添气力、在艰难之中顽强地发展。
与《诗经》为伴,人的平凡生命也能充满蓬勃的诗意。谈到《诗经》,总会想起“风、雅、颂”“赋、比、兴”。
细说起来,“风、雅、颂”是《诗经》的三种诗歌形式;“赋、比、兴”则是《诗经》的三种体现形式。现在普通高中课程尺度实验教科书选录的《氓》就出自《风》诗中《邶风》;《采薇》出自《雅》诗中的《小雅》。
《小雅》中的诗歌,其中部门诗歌与《国风》类似,最突出的,是关于战争和劳役的作品。但这类诗歌与叙述武功的史诗差别,多数从普通士兵的角度来体现他们的遭遇和想法,着重歌颂对于战争的厌倦和对于家乡的忖量,读来倍感亲切。《采薇》所写,就是一位戍守边关的战士在归途所赋之诗,诗中叙述了他转战边陲的艰辛生活和心田伤痛,字里行间表达对战争的不满和爱国恋家、优时伤事的情感。这样的解读,是教科书式的。
随便一本教科书,或者百度一下,就可得知。然而,这样的解读也无可非议。从一个战士,一个普通战士的角度来说:因为战争,不得不远走他乡,在他乡忖量家乡,想念家里的亲人,是人之常情。
是什么让他远走他乡,是什么让他“无室无家”,也是战争。所以说诗歌流露出对这个战士对战争的厌恶之情。但他没有当逃兵,无论何等艰难,他仍然在坚守自己岗位,也会因打胜仗而喜悦,这里说他流露出爱国之情,也是可以明白的。这些情感无不是诗中的主人公,这个普通战士的真情流露。
如果我们换一种角度,不再从战士,一个普通战士的角度,而是从生命的角度来解读,就会有纷歧样的感受。诗歌原文很简练,甚至另有不少是重复的,但绝对不简朴。小雅·采薇采薇采薇,薇亦作止。
曰归曰归,岁亦莫止。靡室靡家,玁狁之故。不遑启居,玁狁之故。
采薇采薇,薇亦柔止。曰归曰归,心亦忧止。忧心烈烈,载饥载渴。
我戍未定,靡使归聘。采薇采薇,薇亦刚止。曰归曰归,岁亦阳止。王事靡盬,不遑启处。
忧心孔疚,我行不来。彼尔维何,维常之华。彼路斯何,君子之车。
戎车既驾,四牡业业。岂敢定居,一月三捷。驾彼四牡,四牡騤騤。君子所依,小人所腓。
四牡翼翼,象弭鱼服。岂不日戒,猃狁孔棘。
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行道迟迟,载饥载渴。
我心伤悲,莫知我哀。将《采薇》译成现代文,虽然仅是意译,也不够对仗押韵,但仍旧是情感的真挚流露:小雅·采薇春生豌豆刚发芽,又到年尾未归家。玁狁之故无家室,无暇安居因玁狁。
夏日豌豆苗柔嫩,再言归家心忧闷。如饥似渴忧心烈,戍地未定无家信。
秋日豌豆刚又硬,又念归家十月期。战事未有终了时,归期无期苦痛凄。
腊月棠棣悄着花,将帅驱车已出发。兵车雄马紧相随,岂敢定居喜报频。
雄马大车路上行,将帅车中将士随。象牙做弓鱼皮袋,玁狁紧迫警备警。
杨柳依依离家时,雨雪纷飞归途中。老来回籍却迟疑,只因心田多伤悲。重复的生命将使生命毫无意义,令人纳闷。诗歌的前三节,就是一个普通人单纯的思乡怀人。
这种思乡怀人之情,因归期一直无法确定,年复一年,时刻想着回家,却依旧不能不回家。这三节的诗句,大多是重复的,这种重复,更像是生命的重复。从生命的角度,我们很好明白,这个战士为何“忧心孔疚”(忧伤的心田特别困疚)。
因为生命一旦陷入无休止的重复,就没有多大意义了,也就会因此而生怨。无休止的怨就会生出恨,人生不仅毫无意义,还会变的言语无味。这样的重复,也像极了许多人的生活,今日不外是昨日的重复,今年不外乎去年的再现,甚至每个黎明、每个夜晚都好像一模一样,生命就如同机械,了无生趣,久而久之,就是衰败与枯萎。这样的生活是痛苦的生活,这样的人生是毫无意义的人生。
因为人心已经老了,生命在走向衰败与枯萎中,留给承载它的躯壳的人无尽的消极、灰心、痛苦。生命的觉醒,是打破重复,发现优美。如果就这样重复下去,诗歌应该竣事了,要表达的情感无外乎戍守边关的战士对家乡和亲人的忖量。
可是诗歌没有竣事,这个战士的生命也没有就此消沉下去。因为他瞥见了路边的棠棣花。这一发现,让他的生命跳出了循环往复的死结,叫醒了他甜睡的心灵。
这一发现,让他眼前所见不再只有敌人,他僵硬刻板的生命蓦地苏醒,生命泛起了转机。绽放的不仅是棠棣花,另有他的生命之花。他进一步知觉,戍守边关,征战沙场,消灭玁狁,不再是单调的重复,而是如此高贵和激奋人心:我无法回家,我无法与亲人相会,因为玁狁。
如果我继续消沉,谁来杀敌,谁来守卫国家?生命的自满突然生发,我要保家卫国,这是我的责任。到此,这个战士的生命,已经从后代情长、单调重复中超脱了。“一月三捷”不仅是战胜了玁狁,更是战胜了生命的昏暗。
自此,这个战士的情绪不再降低,生命不再灰心,之前感应痛苦不敢的戍守边关,征战沙场,不再是苦闷与无奈,而是一直自满与自豪,以及为了每一个家庭的幸福,为了国家的尊严,义无反顾的战斗,哪怕“马革裹尸还”。包罗我在内,我们大多数人的生命都是在重复,都是无意义的。久而久之,许多人丢掉了责任与义务赋予生命的高贵,给人的自满与自豪,在不停重复中衰败、枯萎。兴许我们更需要在这种重复中找到让自己无畏的自满,不停找寻到生命的转机,赋予重复的生命新的、更新的意义。
唯有如此,我们才气像这个战士一样,能发现沿途的花朵,能瞥见威武雄壮的战车,能瞥见与自己一样前仆后继杀敌的战友,这种意会,让他们的生命时光,不再昏暗,而是色泽醒目。归来,有时比流离更恐怖:生命的最终还是毫无意义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,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”。
履历了单调重复的戍边生活,这个战士忧心、苦闷;一株棠棣花让他的生命觉醒,他感受到了一个战士的自满与荣耀,感受到了生命的意义。但终究要回去,回到谁人曾经日思夜想的家乡,只是老来归乡却迟疑,只因心田多伤悲!这像极了退休,事情室心心念念想退休,真要退休了,却“行路迟迟”,难以面临即将开启的生命重复。
岂非生命的最终还是毫无意义?春天的杨柳,柔软轻盈。这个战士要出征了,那时正青春,无知无识,心田单纯柔软,生命如依依杨柳,轻盈浮越与优美。战士的步履也该是轻松快乐,软绵飘荡的,甚至认为人生永远是优美的。
冬天的雨雪,阴冷迷蒙,这个战士履历了整小我私家生,即将返回时,才发现人生并不全是优美,更多的是艰难困苦和令人迷惘。他步履维艰、心田迷惘。
当年轻春绚丽地走上战场,打了一辈子仗,踏上归途,雨雪霏霏,他不敢前行了:家,还在吗?怙恃,还在吗?……人生到底有没有等候,有没有坚守?这些问题比大学更让人迷惘。流离时,我们对家有过温暖的想象,但航船入港,我们却畏惧一切不外空空荡荡。这不就是我们痛苦的焦点吗?一切获得的背后都不外是空虚。
归来,有时比流离,更恐怖。“我心伤悲,莫知我哀”。没人知道我心田因何而悲,“行路迟迟”,并非是下雪,路难走。只是不愿太快看清效果——生命最终回归于无意义,但无论走得多慢,必将走向生命的止境。
也许,只到参悟到,生命的本质永远在络绎不绝当中,才气走出霏霏雨雪,找到平野和星空,可以继续轻盈的前行,像来时,杨柳依依,步履轻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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